巨木七里香

一. 盛夏

想從林田山鐵道前往七彩湖很久了。先前幾次從水里循丹大林道入山，雖是美好的經驗，總覺缺少什麼。


二十年前我住在萬榮，卻未深入山區，想來實在非常可惜。當時森林火車剛剛停駛，林田山鐵道依然狀況不錯，待到這次實地造訪，不但森林鐵路損壞嚴重，連萬榮林道也崩塌處處，健行途中可說充滿了危機。

鳳林東面田間道路縱橫交錯，回想多年以前，同事、朋友、學生和我騎著單車馳騁其間，整路歡笑，氣力彷彿源源不絕。當時騎過的軌跡，如今大致成為鎮郊的單車路線，但沿途並無明顯建設，我想其實也用不著。花蓮溪上，箭瑛大橋以現在眼光來看，不算是巨大建築物，卻頗具紀念性。清晨只見橋頭幾人，正在搭建帆布，準備30年的紀念活動，看板上秀出當事之學童與老師的照片，我心頭翻出一陣人情風味。

不受泳池誘惑
毅然走向清溪
享受野地樂趣
隨著碧水流過岩下

一本本的書籍
一疊疊的資料
書桌早已淹沒
內心角落堆滿塵垢

個人以為，所謂水性並非人在游泳池裡的功夫，而是適應野地溪河湖海的能力。說起來難解，我在泳池裡扒水多年，總是學不會游泳（有換氣障礙），倒是溪流喚起了本能，在那裡學習潛浮上下，終至如魚得水。正因為這樣，至今偏愛野地之水，每夏必至溪中浸泡，不僅享受沁涼，也親歷幽靜的山區環境。

盛夏在花蓮，往兆豐農場方向輕鬆漫遊，筆直道路兩旁地勢開闊，不期來到花蓮溪畔。從高岸觀水，好一處溪谷，泱泱碧水形成深淺有致的池子，對岸卵石和淺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。幾人在較淺的水池中戲耍，深水中有人拉網捕魚，而岸上正燒烤著獵物。不禁移步靠近，終於止不住心癢，沒有準備什麼衣物，還是欣然下溪玩水。在這般好水裡泡著，真是一大享受，心想，不會游泳簡直太辜負青山下的綠水！朱老師教我仰式的游法，又試游蛙式，獲得些許領悟，心裡產生渴望和興趣，自發動力極強，進步出乎意料之外。後來有機會，一再探訪花蓮各處溪流，越來越熟悉水性。徜徉於野地絕美的境域，藉著蛙式縱橫於溪流之中，親歷先前不得見的景致。學會游泳，等於為自己開發出廣袤的活動空間，懂得水性，亦讓我在體質方面產生根本的改變。

冬天的腳步走到這裡，一年合該過去，捨下公司工作，離開紛擾的台北，油門輕踩，飄然南下。諸事已經告一段落，內心毫無負擔，感到身心輕盈！快駛過蜿蜒的海岸公路，四野無風，天上無雲，周圍幾乎全無動靜，時間好像暫停了。

從陽明山的果園辭別一群朋友，就我隻身上路，音樂沒有打開，一路安安靜靜的；後座有剛摘下的三箱桶柑，車內飄散著淡淡香味，令人感到年節的豐富。車子不停地往前奔馳，前途似無止境，預計前往花蓮，但未知今天的落腳處。深藍的海洋、壯偉的山丘、雄奇的岩壁不斷出現於眼前，又紛紛隱身於後方，車輪疾轉，眼角光影流動，各式各樣的景物都被拋諸腦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