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木七里香

春天腳步已不斷往前，怎麼可能等我！不管了，決定拋下雜務，趕赴高山杜鵑盛會。踏上能高越嶺道，準備前往南華山，途中發現，古道兩旁和森林裡的杜鵑幾乎全開，山谷對面的坡地也是白花叢叢，正是典型的晚春風景。此時為四月中旬，埔里杜鵑、金毛杜鵑、紅毛杜鵑、森氏杜鵑竟然同時開放，讓中海拔山區變得非常熱鬧。心知這次挑對了時間，而親歷花朵盛開的山區，除了內心雀躍，也獲得一種幸福感。


里程約3.3K處，上方斜坡稍微開闊，抬頭望見林下野蘭的寬闊綠葉叢集，翠嫩的新生植株上挺著串串花朵，正是我夢寐以求的一種野生蘭。續往南華山前進，盼望往後還有好景，但高山天候極不穩定，心裡暗想：能在這裡見到盛開的大叢野生蘭花，其實，此行已經值得。長期觀察這條路線，發現沿途多種野花輪流開放，熱烈情況往往超出預期，心裡打定主意，每季都應來造訪此路，因為賞花之旅不曾讓我失望。


先前碰過的精彩野花場景包括：錫杖花成叢分布於松林下，長葉蜻蛉蘭密生在邊坡，高山翻白草爬地撒出一大片黃花，小芻蘭躲在岩石下方不易被發現，開闊的山道兩旁散落著野百合，多水的坡地上滿是梅花草，玉山小米草的群落一開花就是成百上千，道旁擎著黃綠花串的梅峰雙葉蘭不易被發現，玉山櫻草頂著豔麗的花束，造型獨特的玉山石竹聚生在一起……這些都是令人驚喜的畫面。


我可能比較多愁善感，攀爬高山途中，到了一個地方，總會在想起以前在此發生的事，或者想到某位伙伴，思緒不禁盤旋翻攪。古道獨行，在偌大山區裡，最常聽見自己的腳步聲，像是孤寂又不全然，那種感覺難以描述。就這樣信步而行，到了海拔2500公尺左右，有幾段路鋪滿了杜鵑落花，放輕腳步走過，令人不禁產生些微的愁緒。


從天池山莊往界碑前行，森氏杜鵑的盛大花景令人意外，只怪我平時未注意，看不出什麼端倪。原來，森裡下層有不少杜鵑植株，雖然彼此相隔，一旦接獲大自然的訊息，即全部一起開放。


南華山下的杜鵑叢並未開花，可惜，原本打算作為前景來拍攝，當作此行主要畫面。倒是在高箭竹下方，偶爾見到延齡草，感覺真是造型特別的野花！登上南華山，在三角點旁的草坡上紮營，夜裡草坡結霜，測試新買的小帳篷和薄睡袋，整晚並不覺得冷。橘紅色晨光照到主稜，我已拍下近處草原和後面能高山的場景，但地平線附近空氣卻有點混濁。雖已掌握第一道陽光，卻因透度不佳，恐怕也是做白工。先前上高山拍照，未曾遇到這種情況，可見台灣和附近的空氣污染越來越嚴重。




回程算是走得相當順利，直到最後一段出狀況，才讓我不得不停下腳步。屯原登山口上方崩塌嚴重，上山時即已目睹可怕的場景，先前這裡的吊橋也在去年砸毀，就是巨石滾落造成的。眼前落石不斷，大小石塊夾雜著灰塵滾跳而下，撞擊力道驚人（註）。看著不遠處自己的汽車，卻苦於無法通過這處崩地，暫時躲在安全的地方，落石竟然連續掉了半小時左右。然後，看到一點空檔，趕緊背起裝備，跳石急奔而過，到了崩地另一頭，心臟似還狂跳不止。 (2005年4月)

註：下山不到一個月，驚聞慘劇發生，一支登山隊在這處崩地遇到大規模落石，三人遭土石埋沒，造成二人死亡和一人失縱。